目前收藏于莆田市博物馆的亮格柜，据传为满清末科进士张琴家族旧藏。张琴（1876-1952），字治如，福建莆田人，清光绪三十年（1904）甲辰科进士，授翰林院编修。

亮格柜选良材制作，工手精绝。整体疏透清朗，文雅之余带有些许华贵之气。初见此柜便觉得眼前一亮，细观之后，发现其工艺及造型装饰上，处处皆与众不同，颇耐人寻味，因而讶为重器。现就其特别之处，略述之。

其一，方角柜用木轴门。亮格柜柜足无挓度，与方角柜结构一致。方角柜柜门多用合页固定，若用木轴门，则柜子上下顺枨需略喷出，两端各突出一个半月形，以挖出臼窝容纳木轴，例如《明式家具研究》丁30之变体圆角柜。

此柜上下顺枨未喷出，木轴直接纳入顺枨上挖出的臼窝，从而保持外观的一致性。其木轴轴心靠近边框截面的中心，边框内侧倒圆角，便可以顺利开阖。中贸圣佳2022年春拍的一个小方角柜，就是这种造法。佳士得纽约97年春拍静观堂旧藏透格门方角柜，亦是如此。香港退一步斋藏有一件方角柜，柜身造法据行家称为典型的闽式做工，其万字纹透格门也是木轴安装。

亮格柜安木轴门，本品亦非孤例，纽约佳士得1995年春拍，双层亮格柜也是木轴门。

其二，横顺枨同时与腿足相交时，两枨分别出长短榫，长榫为透榫，而非常见的“大进小出”。

其三，柜内设两层搁板，搁板将柜内分为均匀的三层空间。搁板高度与柜门中间的顺枨（第2、3抹头）并不一致。而常见的以苏作为代表的柜子，其柜内层板的设置往往与柜门抹头对应，多设抽替架。

其四，柜底层两侧安变体罗锅枨，枨两端卷出花叶，与前述静观堂旧藏透格门方角柜的枨子极似。底层正面两腿内侧，留有榫槽填补过的痕迹，推测应是与侧面一样造型的顺枨。并且榫槽的位置明显低于侧面横枨，说明顺枨下移更接近底部，同时为安装卡子花留下足够的空间。

上述四点与众不同之处，在佳士得纽约97年春拍静观堂旧藏透格门方角柜上也能看到。尤其该柜底部正面顺枨的位置略低于侧面横枨，这从横枨透出的榫眼可以看出。两件柜子相同的特征说明可能出自同一地域。

其五，该柜亮格处的底板并非在四面枨子上打槽装板，而是与下面的层板一样，是活动的搁板。这在亮格柜及万历柜中未见他例。

其六，柜门边框宽度大于柜足宽度。通常而言，作为主体结构的柜体框架用材尺寸，往往大于其他构件用材，以便凸显主次。而该柜不巡常理，也可能是材料充盈的缘故，无需对用材斤斤计较。

其七，亮格正侧面券口牙子，两边侧牙底端歧出，属于早期壸门局脚的遗存。此做法在个别灯掛椅座面下偶有所见，应该是鲜明的地域特征。

亮格正面券口牙条的壸门曲线，以及对称的卷草纹，是典型的明风，但由两侧行至中间的边线，并未像常见的向上相交出尖，而是下行平接，曲中有直，方中见圆。其形与清中晚期所谓“五宝珠”洼膛截然不同，亦是地方特色的表现。

这种造型，倒过来看，不免令人联想起闽派建筑的马鞍墙。

其八，丰富多姿的装饰效果。通常一件家具上的雕刻、攒斗装饰，不过二三，而此器装饰纹样，包括券口、围栏、枨子在内，共计7种不同的手法。雕刻包括浮雕、透雕、圆雕，工手精纯、打磨细腻，尤其亮格正侧面围栏装嵌的花板，精美绝伦。攒斗纹饰除了常见的冰裂、十字、万字、四合如意等之外，更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创新之举，比如在十字、万字的中心位置增设太极图案，即丰富了装饰，又强化了结构。柜门下部的攒斗出人意表，并非简单的堆砌，加上四角的花牙，多种元素的有序排列，令人目不暇接。全器华丽而丰富的装饰艺术，俨然是一种自信的炫技，如同一首交响乐的“华彩”乐章，从平淡处超脱升华。

第九，柜门下部的空间并非正方形，因而工匠在制作插角时采用了不等边的设计，以保证整体图案的协调，这样因地制宜的设计，也说明柜门原装，未经改制后配。

上述种种特立独行之处，并未涵盖全部，其他例如柜顶的边抹用料宽厚、花板的整挖多于斗簇、扇活的安装等等，尚待进一步拆解研究。

看上去不普通的柜子，确有其不凡之处，这些不凡，多数明显有别于通常所说的“苏作”“京作”“广作”，有些甚至不见于其他家具。如果能够查实此柜的出处，确实产自福建，甚至可以定位到莆田地区，那么这些不同凡响的设计和工艺，无疑会是“闽作”家具甚至莆田家具典型案例，对将来进一步分析梳理地域风格特征提供有力的佐证。

谭向东

2024/1/6​​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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